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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告别

http://www.mwnews.cn  2015-08-27 11:08:29   来源:海峡时报    【字号

  颖子

  最近,芳姨的微信朋友圈更新了:征迁安置签约的第一天,不少居民对父亲念念不忘,虽然他已故四年,非常感恩。

  她的父亲,我的外公,四年来家人总也忘不了他。

  外公是土生土长的马尾人,老家安在天桥边。外公曾是街道大队干部,行事作风非常廉洁,养育了五个孩子的外公外婆生活依旧拮据。小时候对外公的印象一直都是严肃且慈祥,他爱喝酒,但定量,每餐只喝一瓶。半瓶下肚,脖子以下就微红,我就淘气地总去摸他锁骨边的一个小肉瘤。他也不恼,继续喝酒想他的事儿。

  外公喜欢花,在老房子里种出了一片花园,退休后每天固定坐在花朵面前,修剪、浇水、施肥,外婆和家里养的花猫坐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谁也不打扰谁。一幅岁月静好的情景。

  外公生病那年,我还在师大念书。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外公的检查出了,是直肠癌晚期,留下半年多的生命期限。这病我不陌生,因为爷爷也得过,但他抗癌成功,到现在还乐呵呵地笑对人生,所以我也曾经对外公的病情乐观过。但好像大家都不这么想,连在香港的兰姨都赶回来了,全家陪他做了手术。

  那天放学到医院,外公还在手术室,但“坏东西”已经切出来了。外公从手术室推出来后要直接乘电梯去病房。手术专用梯里只“装”下他和一个刚出生的宝宝。

  站在电梯外,兰姨红了眼眶。

  “手术成功为什么还要哭?”我不解。

  “你看,这就是生命的轮回。一个将死的老人和一个初生的孩子,这么刚好地相遇在一个电梯里。”兰姨道。

  四年来,这句话时常在我脑中闪出,从未忘记过,就像我从没忘记过那年78岁的他。

  这个精明的老头最终还是得知了自己的病。一直“讳疾忌医”的他开始乖乖吃药、打针、化疗,毕竟谁都有生的欲望。家人们说,他是抗癌的病人里算头脑很清醒的,直到去世前都保持着。

  我坚持着每周放假就去看他,在他病床前坐坐,摸摸他起皱的手,但总是坐下不久他就赶我回家。

  后来,他从医院回家了。对绝症患者来说,回家远比住院更绝望,最后一根稻草都不让抓了,还能抓住飘渺的生命吗……

  回家后,我们基本就更少说话,他更多地睡在房间,一个人躺着,参与不了大家的生活,越来越远地看着这个世界。到外公家里,我有时会到床前坐着,许多时候我就默默站在房门口,倚着门框,静静地看他睡觉,或是看他沉默地望向窗外。

  一天饭后,外公唤外婆进房间,指了指衣柜下的一个抽屉,让她找东西。外婆摸索出一个钢笔盒子,灰白色,里面躺着一支精致的钢笔。外公侧了侧身子对着外婆说了两句,外婆出来后把盒子交给了我。

  他什么都没说,但希望都在这支钢笔里。我也没让他失望,做了记者,开始写很多文章。

  记得高中时,我第一次写文章投稿到福州晚报,登载后我兴高采烈地把报纸折成小小的一块——重点突出自己的文章,带回家后我就自顾地高兴。外公慢吞吞地喝完最后一杯,起身拿了我的“小豆腐块儿”,摸出他的老花镜细细看着。看完又把报纸放回原位,没有评价,但脸上始终带着笑。

  后来,我报考了新闻专业说以后要当记者,他至始至终就说了一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外公都支持你。

  2011年临近夏天,离医生预测的倒计时越来越近,他生命即将终止的那天上午,我接到了表姐的电话。我正在新校区的机房上课,电话里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爷爷走了。

  坐在回家的的士上,我不住地哭,大雨冲刷着这座城市,也冲刷着我湿漉漉的心。的士师傅第一次那么安静,安静地开车,安静地听我“莫名其妙”地哭,安静地没有理会我。

  回家才发现外公还在弥留。弥留时期的人真的“很丑”,那么干瘦,一点都不像我那个高大帅气的外公。那间屋子很亮堂,亲人们围着他,姨夫把表妹从学校接回来,她有点恐惧地哭着不肯走进房间,大家都在安慰说:进去看看吧,外公会想见你。而我知道,她不怕看到死,但怕看到亲人真的离开。

  那天晚上,等到了从香港赶回来的兰姨,外公就走了,把生命永远定格在78岁。

  出殡时,棺椁即将离家,妈妈哭得像个孩子,她说,爸爸这一出家门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就是个没爸爸的孩子了……那一刻终于明白,没了,才知道什么是没了。

  他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梦见他,样子又回到高大帅气,穿着他那身咖啡色的皮夹克,他说自己挺好的,我和他的话不多,每次就梦一会儿。每一次梦见他,我就告诉妈妈和外婆,一直到去年,老人们觉得总是梦到已故的人不吉利,有一次过节给外公烧纸钱,外婆念着说,孩子会怕的,你就少去看她吧。

  那次后,外公就再没出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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