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秀婷

　　不觉已走过了2017年，转头回望这一年，经历了升学之喜、袍泽相别、阴阳两隔的载沉载浮。真是像极了苏子笔下的蜉蝣，不过暂存于天地之间。微喜巨悲里，感叹唯时间是斗转星移中最坚韧的东西，目送生命的轮回。

　　开学伊始，当车子驶入位于东经119度、北纬25度的马尾区，打开车窗，陌生的气味窜入鼻腔，我告诉自己未来四年每一天的喜怒哀乐都将在这片土壤盛放，还得请它多多包涵。

　　初入校门时，匆匆和“阳光大道”路牌打了个照面，便投于校园方寸之间忙碌起来，甚至来不及和这里的草木和石头打声招呼。而日子如庄子笔下的白驹过隙，一日日奔涌向前，又像三毛所言的日子就像是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匹织出来了，花色却是一个样的单调。直到十一月份，魏老师领着我们去外拍，在马尾造船厂旁的联安支路信步往里，愈往巷子里走，稻梁的生活气息便愈发浑厚，而老街的轮廓也愈发清晰起来。早市里的早餐令早早出门的我们贪了嘴，一行人驻足买了吃食。咬下一口，将老街的滋味化入味蕾唇舌间品尝，好不自在。古渡口岸上有好几户人家，耋耄老者搬出小方椅三五人自成一桌泡茶，在他们一言半语交盏中，令我在陌生的环境里异常安心，就像是家乡的味道。古语有云“深巷有酒香”，而老街深巷有线面，一缕缕皎白通透的线面静静藏在老街深处，像古时候闺阁中的可爱少女，尽是动人之处。这一条条细细的线面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跨过时间与空间的重量，传承至今。可见工匠精神存在于你我身边，有时候只是缺少一双发现的眼睛。这一缕缕白丝绵延开来勾起了我淡淡的乡愁，儿时最直接的乡愁印象是余光中先生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而他也在冬月里与世长辞，不知他的愁，解了没，化了否?小时候，乡是别人的乡，愁是别人的愁。至多也不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虚愁。而此刻如果你问我乡愁是什么?我会回答：乡愁是我认识故乡的每一块石头和每一棵草木，而每一棵草木与每一块石头也认识我。故乡令我安稳是来自于座座巍峨山峰的踏实与沉稳，而异乡马尾给我的安心源于老街渡口的无限包容与沉淀。

　　宇宙的时间之门，你来我往，我们用技术构造宏伟壮观的建筑，却在现代的丛林中迷失了方向。例者上海，它已经是城市化的代表，你在一个角落住上一星期，就知道这个城市其它所有地方的样子都是类似的。但是眼前的榕城一角，让我充满了惊喜，因为我不知道下一个拐弯处会有什么……我喜现代化，但也爱这个充满智慧而又踏实的榕城，它像是棵大榕树，为我凉了夏日骄阳，暖了瑟瑟冬日。

　　静坐于图书馆一隅，内心无可遏制地泛起“片云行万山，何时还家去”的悲怆。但好在我如此幸运，来到一个气场和我如此契合的城市。它助我与时间的周旋盘恒里向阳生长，化乡愁为晨之微露。岁月如掠，人事堪惊，这一年大抵是吾生以来最多磨的一年，经历似气球，你越大口往里填空气，它胀得越饱，收获也越丰。而这些经历之外的悲欢，榕城就像个智慧又慈祥的老者，都大度将我包容。

　　马尾之于我，是开始的新。榕城之于我，是新的开始。

　　董雅萍/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