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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腌蛋忆“芳华”

http://www.mwnews.cn  2020-05-28 16:54:43      【字号

  ○申宗鹂

  五十年前,“上山下乡”那段岁月,父亲携着年少的我,下放到农村,住在一间泥墙草顶的简易茅棚屋里,作为“资产阶级”一分子,平日里吃惯大鱼大肉的老父,须臾间换成清汤寡水的粗茶淡饭,时间一长,嘴里不免“淡出个鸟”来了。

  为了改善一下伙食,父亲想出一个主意,他提着一个空竹篮,挨门挨户向当地村民收购新鲜鸭蛋,两毛钱一个。

  “申大爷,收蛋来啦”每次看到父亲挎着竹篮走近自家门口,村民们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平日里舍不得吃、积攒下来的鸭蛋,换取一点额外的收入贴补家用。

  父亲吩咐我去湖边挖点黄泥带回家,在太阳底下毒毒暴晒,他特地翻找出一个瓦罐,洗净、晾干,用花椒、食盐等佐料熬一锅汤水,把黄泥融开,和成黏稠的盐泥,再把生鲜鸭蛋一个个刷洗干净,放到老白干酒里浸泡一会儿,拿出来滚上一层黄泥,再逐个放入瓦罐内,将坛口封严。等上一个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就着白粥,蘸着口感鲜美的咸鸭蛋了,这大概是我们父子在农村最奢侈幸福的事情了。

  清代大才子袁枚也是吃货一枚,他在《随园食单》里写过“腌蛋”一则:“腌蛋以高邮为佳,颜色红而油多。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间先夹取以敬客。放盘中,总宜切开带壳,黄白兼用;不可存黄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优质的咸鸭蛋青壳、红心、出油、咸淡适中,父亲每年都从立夏开始腌制鸭蛋,由于制作方便,容易保存不变质,可以一直吃到严冬,我估算了下,我父子俩人均一年得吃掉两百多个咸蛋。吃个咸蛋,忆苦思甜,不仅满足了味蕾,而且能补充农忙大量出汗体内流失的钙、铁等微量元素和盐份。

  吴地有“立夏挂咸蛋”的风俗。立夏之日,小孩胸前用绒线编织网兜挂个咸蛋,寓意小孩不“疰夏”。女儿打小非常喜欢吃咸鸭蛋,从夏至秋,早餐、晚饭各一个,不吃鱼肉不打紧,倘若少了咸蛋,这一顿饭也食之无味。随着社会的发展,吃咸蛋的花样也日趋花繁,江南各大餐馆内有一道名菜叫“咸蛋黄焗蟹脚”,就是将咸蛋黄涂抹在蟹壳、蟹脚上,这样,竟能吃出蟹黄的味道,也算别出心裁了。

  光阴如梭,我到了父亲当年那年龄,对咸鸭蛋的喜爱却久热不衰,如今菜场随处可见打着“高邮咸蛋”旗号的咸蛋摊,从外观上来看真伪难辨,加上“工业盐”的耸人传闻,我去古玩市场淘了个陶罐,仿佛当初在苏北腌制鸭蛋的那段“芳华”岁月仍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