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大地上欢歌
http://www.mwnews.cn 2013-09-26 11:27:00 来源:马尾新闻网 【字号 大 中 小】
○辰辰
或许几分钟之前出现过一架飞机,所以早晨澄净碧蓝的天空留有逶迤的气流。我举起胳膊比划了一下,约是一根手指的宽度。它像一捆精致的蕾丝,松松地滚开去;又如一条绵延的拉链,远远附在高处。我极力伸手去够,幻想着拉下它,便能触及天空。
不喜吃甜食的缘故,我对《阿甘正传》里“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的金句无感,难以忘怀的反倒是一些细碎的描述,比如,“夏天下午,天气热坏了,她(妈妈)会把我安顿在客厅里,拉上窗帘,让房间阴一点,凉快些,再给我弄杯柠檬汁。”每读到这里我的身心都会清凉一下,仿佛手里正握着那杯果汁,清香的气味袭面,一位单亲妇人正与幼小的孩子絮语,窗帘化为厚墙,任屋外迭变,母子紧紧相依。后来,他们仍在说话,只不过是在病榻旁,母亲宽慰道,“别害怕,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是我们注定要去做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会是怎么回事,但我是你的妈妈,我将尽全力去做好。”这段话斟满力量,那教人胆怯难启齿的残酷事实也变得通达了。她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平静地讲述一棵植物的生命。
子尤早早地去了,身患纵隔肿瘤,年轻的16岁生命止于2006年。他所著《英芝芬芳华蓉》的扉页上有一张英俊少年的照片,牛仔外套,格子衬衫,开了几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与喉结,他坚毅脸孔的线条颇深刻,头发略卷,似一个西方人。这是一本记录疾病与女生的书籍,又是一幅镌刻苦难与希望的画卷。子尤说,“在疾病之神不停地将死亡的烟花爆炸在我头顶时,我却每日高歌着女生的名字。”他从未因着自己的疾病而打消对女孩青涩的喜爱,他抒写着、思考着、承受着、爱恋着,像一个浪漫骄傲的骑士,目光灼灼,朝着无法改变的结局狂奔而去。他身着沉沉铁甲,张狂的利剑已经出鞘,马蹄铮铮踏破所有的愁云,将病痛的荆棘碾个粉碎。他的表情总是笑的,灿烂无比。
若把季节喻人,子尤的一生宛如骄阳似火的夏天,旺盛的、葱郁的,而在遥远的北方边境,年均气温4.5℃的阿勒泰,李娟则是一只冬的精灵。她写冬天的乡村班车上极冷,若是隔壁老头披着的羊皮大衣恰好垂下一角,便要立刻捞过来盖在腿上,直到老头要下车了,站起来同情地看着她,一人拽衣服的一头,她才慢慢地放手。荒凉牧场上的寂静是瘆人,而所谓的“生活”不过是日复一日地雷同。她曾睡过“地窝子”(地窝子是一种在沙漠化地区较简陋的居住方式),路过地窝子的除了零星几个牧民,还有高大的骆驼。她还在地窝子的罐头瓶里养过植物,那是一束从戈壁上采来的紫色野花,好久都没败落。
李娟写阿勒泰的山水,不是“不得不”的任务,而是发自肺腑地眷恋。她笔下的外婆、母亲、哈萨克族的人与风情,都是那样多姿多彩。瘦小的她做不成逐日的夸父,却爱在阳光的荒野里睡觉,并以“睡觉”为题,洋洋洒洒写了千把字,有趣极了。是否环境越匮乏,人就越来敏感?因为你忽略的,她拾起;你遗落的,她收藏。愈简单愈美好,愈纯真才能愈接近善良。
山羊皮乐队用华丽的摇滚唱着《Everything will follow》(万物将逝),歌词里说:“生命不过是一支长长的摇篮曲,最终无所失亦无所得”,我不置可否。我们像一茬一茬的麦子,密匝匝地生长在田里,发芽了、出苗了、拔节了、孕穗了,待到最终成熟后,就任岁月的镰刀收割而去。即便如此,却总有一些人不会离开,他们相貌平凡却又与众不同,他们美好的无以复加,就连影子都是金色的;他们在这人世之中,却又置身在这世界之外。
“我这一生活得多生机勃勃、波澜壮阔;
我每一秒钟都和上一秒不一样;
妈妈,我们幸运又幸福。”
——子尤
他们是天使,在大地上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