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锦

　　在小屋池塘后，有美丽的绿萍，洁净的小石道，弯曲的小巷子，许多似乎相识又陌生的人，在那里奔跑。父亲推车而来，带着几分复杂的忧愁和欣喜，载我走上熟悉的故乡回家的路。

　　天下着略略断线的雨，在那古老的车棚回眸间望见了熟悉的乡邻身影，曲曲折折来到许多巷子叠着的古宅，看到一位孩童竟然爬到了屋瓦上，掀开梁间的瓦块，把精美的小瓷碗从瓦掀的缝隙间扔下，首先是一个，然后宣称要把另两个连续抛下套住碗沿。噢，很不幸，只有清脆的碗碎声回荡在被雨冲刷干净的小巷中，他感到扫兴，但我激动了，于是飞奔过去试图抓住这个顽皮的孩子，但父亲制止了。他说：“依依，算了，看奶奶要紧，她……” 我很讶异父亲怪异的神情。

　　终于到屋内了，奶奶倚在床栏上，昏黄的灯影衬着她的侧身，当我移近床沿，奶奶眼勉强睁开浑浊的眼，喃喃地叨念着： “是依依回来了吗?奶奶很想你，……”奶奶咳得气喘嘘嘘，面色苍白。我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我的奶奶一直是我很羡慕的女人，她有着美丽的容颜，乌黑的头发到了50多岁还依然保持着，所以她从不剪发，始终梳着个圆圆的发髻顶在头上可美了，而我也总会攀着奶奶的藏青衣襟撒娇说长大了也要有奶奶的黑发。奶奶有个本事,她会看着不同的瓷碗花纹说着许多神奇的传说，让我从小就觉得只要有梦想人也会有飞翔的翅膀了。而现在她竟然如此憔悴，憔悴得似乎要离开依依。

　　“依依……”奶奶唤着我，“奶奶要走了，没有什么留你，只有那只瓷碗……”我是如此近得看着我的奶奶，惊奇发现自己的五官轮廓与她那般相似，尤其是那头黑油油的柔软乌发和那层桃仁似的双眼皮。

　　屋内始终打着最朦胧的黄色小纱灯，父亲说大灯怕刺伤奶奶的眼，此时父亲会意地打开屋角的红木纹屉子，抽出其中的一个格子，轻轻的，很像怕惊动里面的梦，拨开两层软绸子，父亲捧出了奶奶珍藏的瓷碗。

　　我接过那能讲故事的瓷碗，跪在了奶奶的床前，飞花泪水涌出我的眼睑，当风帘掀起寒窗，泪已无止，唯有浮肿的两眼和那幽幽的夜。我知道它虽然是曾经那只碗，碗沿的莲花依然红艳，油油的叶茎蜿蜒缠绕着但不会再动了，碗内的鲤鱼依然栩栩如生，东游西串摆动的身姿还是夯灵可爱，但它再也不会有鲤鱼跃龙门的神奇的故事了。奶奶无限深情而不舍地望着我，望着瓷碗，叹息着：“依依，像故事的莲花灿烂，像故事的鲤鱼活灵……”

　　在那一刻我也明白了宽容是“孝”最永恒的药剂，我和父亲一起捧着奶奶的瓷碗静静地无语守侯在奶奶的身边……

　　当渐渐栖于爱的语林，也默默地释下心的困惑，原来亲情让人学会了宁静与信任;当悄悄泊于亲情的港湾，也深深撷取了多思的芬芳，原来“孝”是最柔软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