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玲和陈吓英奶奶一起跳舞

　　天还“睡”着，冯玲已经醒了。她依次走进康乐老年公寓的90个房间，询问130名老人有没有不舒服，需要点什么，厚厚的小本儿上记录的都是天亮后她要下山给老人们采购的食品、药品、日用品。一个小时后，待老人们用过早餐，冯玲便抓紧出门开始买东西。如果人生可以按下回放键，就会看到在过去的五年里，冯玲的身边围绕着衰老、疾病和死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陪伴着老人度过夕阳最后的时光。

　　冯玲今年三十一岁，是马尾康乐老年公寓里最年轻的护工。五年前，她的父母在马尾一手创建了这家老年公寓，从纯粹帮忙到热爱再到坚持，冯玲护理了许多像亲人般的老人。她说，五年都坚持过来了，希望能坚持一辈子。

　　从惧怕到关爱 女孩一夜长大

　　冯玲到老年公寓工作，源自于母亲郑丽珠的一个“请求”。“妈妈是福州市第十三届人大代表，她觉得被选为代表后应该为社会做更多的善事，2009年她在马尾区开办了这家养老机构。开始运营后发现，这份工作远不如大家想的那样简单，公寓挑选护工要求极高，100个候选护工里最终被留下的只有2-3个，在人手不足的情况，她需要我的帮忙。”冯玲说。同年8月，她放弃了家里的寿山石生意，来到马尾成为了公寓里的一名护工。

　　冯玲坦言，初进老年公寓，她害怕得微微颤抖，老人身上特殊的气味令她屏住呼吸。“以前只照顾过家里的老人，突然面对那么多痴呆、瘫痪、中风的陌生老人，说实话是精神上的刺激，心理上必须跨过这道坎。”女孩需要做的不仅是喂饭、翻身、剪指甲、端茶送水，还需要替老人洗澡、换尿布。第一次给一个中风的奶奶换尿布，冯玲的手根本不听使唤，床上的老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俩人之间任何情感的温度都没有，冯玲一咬牙把尿布塞到老人身下，做完这些，她转身找了母亲。“当时的念头是，我做不了这事，想退缩。”

　　“人到年老时特别需要有人关怀，公寓里的华侨老人占了80%，他们的家人常年不在身边，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要坚持，我们没有退路。我和你爸爸也有衰老的一天，也会需要你这样贴心的照顾。”善良母亲的一席话暂时打消了冯玲退缩的想法，她悄悄把母亲作为自己的榜样。此后的一个月里，她在母亲的耐心指导下学会如何更好地照顾老人，甚至自学了些心理方法，安抚老人的情绪。在郑丽珠的眼里，女儿从小到大与老人都很“亲”，“她从小就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对老人的情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在这里工作，我感觉她是把对家里两位过世老人的爱转移到公寓里的其他老人身上了。”郑丽珠说。

　　“有一次，一个老人的家属特地找到我，见了我就竖起大拇指，‘依妹啊，你把我妈妈照顾得很好，你要继续做下去，大家都很喜欢你呢。”冯玲捂嘴笑道，“听到这话心里暖和得呀，这是大家给我的肯定，从那时候开始我觉得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了，我必须做好。”

　　“只要老人需要，我都会尽力办到”

　　养老院的老人们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是他们的意识还很清醒，他们有很多故事，也有许多喜怒哀乐。冯玲说，几乎每位老人的故事都能写成一本书。跟他们相处久了，她渐渐觉得自己比同龄人更成熟，觉得在养老院做护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对冯玲来说，最难的事是要直面老人的死亡，“相处越久，就越舍不得，心如刀割一样。难过是必然的，所以我得在她们还在世上的时候替子女们加倍孝顺。”2014年2月，在公寓里居住了5年的倪奶奶悄然离世，冯玲难过地泪如雨下。这个曾当过中学校长的奶奶经常与冯玲拉家常，俩人的关系就如同奶奶与孙女一样。令冯玲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倪奶奶感冒，需要一种特效咳嗽药水。大暑天里，冯玲拿着药盒开车跑遍了福州的各大药房，最后到福州湾边的肺科医院才开到药，五、六个小时里冯玲想的只是“只要老人需要，我都会尽力办到。”

　　在老年公寓里，像倪奶奶一样神志清楚的老人非常少，更多的老人就像“返老还童”了一般。六十多岁的陈康实老人是公寓的老住客，去年开始他经常喃喃自语“要回家”，吵闹时甚至不吃饭。起初大家都不知道陈老为何突然变成这样，生活依旧，没有任何不适，但就是吵着要离开，冯玲开始查找原因。

　　原来，几个月前陈老被儿子接回家参加婚礼，老人爱热闹，参加完婚礼被送回公寓后他的脑子里总是回放当时喜庆的画面，找到根源后，冯玲就尝试假装老人的儿媳妇给他打电话。“你要乖吃饭，要注意身体，我们忙完工作就接你回家。”老人在电话这头静静地听着，不住地点头，然后开始吃饭。“老人要的是温暖，是惦念，我们就得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亲人。”

　　冯玲说，在老年公寓五年时间，有收获的不仅是她和父母，还有刚满八岁的儿子。“或许是耳濡目染，他从小就很孝顺，碰到那些爷爷奶奶小家伙的嘴都很甜，有时候还帮助我一起照顾老人们。”五年来，冯玲最喜欢的是，在夏日里的傍晚，她和护工们牵着老人们排排坐在院子里，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听着老人自顾地讲故事，美好且幸福，“我希望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记者 林颖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