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樱尧

　　中国具有现代意义的新闻报纸，应是1861年问世的《上海新报》，这是国内按商业模式运作的现代中文报纸，颇受民众欢迎。1872年，英国人美查在上海创办《申报》，制定了以面向大众、廉价、雇佣报童送报卖报等办报方式，发行量快速上升，不到半年就挤垮了《上海新报》，成为当时上海唯一的中文报纸。1882年《申报》引进电报资讯，播发外埠新闻能力大幅提升。1985年底笔者在上海徐家汇藏书楼翻阅该图书馆所存《申报》，就查找到报道有关福建船政的史料。

　　1884年中法战争马江海战爆发前后，《申报》高度关注战事情况，派出记者赴驻福州，跟踪报道战争动态。8月5日，法军进攻台湾基隆受挫，舰队副司令利比士率舰抵闽江口与法军司令孤拔合兵一处，闽海战局紧张。有风传法舰在闽江口集合后，欲北上攻击南洋海军。上海民众十分关切福建战事，不少人在望平街的《申报》馆外翘盼最新消息。8月6日下午6时30分，报馆得到福州记者来电，内容为“驻榕法舰尚无动静”。此时当天报纸已发行，如何将最新消息在第一时间向民众发布?《申报》做出一个出乎意外举措，当晚7时，将此电文以“传单”方式印出散发，不列入该报正式编号，即为“号外”。中国新闻史上最早的中文“号外”由此产生。此后，每逢有重大讯息若要最快告知读者，报纸就出“号外”，成为报纸发布新闻的一种特殊新式。

　　当时中国社会基层民众中，文盲占绝大多数，阅报能力低下，但也“关心国家大事”。《申报》首创“号外”报道马尾战事之际，又创造了另一种新闻传播形式，即以图画加简要文字说明，介绍马江局势。为此《申报》在5月创办《点石斋画报》，以图画加简要文字说明，连续报道马江战局新闻，一出刊就受到民众欢迎。当今学者在论述马江海战时，大都引用了《点石斋画报》当时刊发的图片，其中一幅马江江面上，中、法两军舰队对峙图画，构图清晰，布局得当，直观感强，有很高的史学研究价值。《点石斋画报》连续刊发马江海战新闻图画，构成了我国最早的时事连环画。得此模式启迪，以图像为主，配以浅显文字，介绍社会新闻、趣事、传说、以及图说大部头著作等，构成了风靡一时的连环画，大受社会各阶层尤其是文盲半文盲民众、学龄少年儿童的欢迎。中国出版史上的连环画读物，也由此因马江海战而发轫。

　　笔者收存有多幅类似连环画的图本，每幅80cmx46cm,为法国友人魏延年先生数年前所赠。内容涉及马江海战，画图标题有“福州捷报”、“马江捷报”、“马尾江刀劈孤拔”、“福州长门大战杀贼兵生擒法将军”等，配有简要文字说明，均为马江海战我守军大胜法兵，漫画式构图。如一图中，画有敌我两舰靠拢，中方一将手持长刀刺杀敌酋孤拔，另有一图文字说明写有“打沉法船三只”、“神风大作用火排烧法船一只，烧死法兵无数”等语。

　　中法马江海战，入侵法舰船坚炮利，又以突袭发起战斗，我福建轮船水师奋起反抗，终因实力相差悬殊而惨遭覆没。但将士们以弱抗强舍身报国，谱就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悲歌。海战中我方舰队将士有名姓可考的牺牲736人，加上沿岸炮台投入战斗中牺牲数百人。法舰遭创数艘，未有沉没，法军死伤人数，以孤拔“1884年9月11日于马祖”发给法国法军部的战况报告为例：“10人身亡，其中有一人是军官，48人受伤，其中有6人事军官”。

　　上述有关马江海战的“连环画”，笔者考证认为，是马江战后愤怒的民众表述对入侵者暴行的一种发泄，并不是事实写照。其一图的落款，就标注有“广东忿士子作于闽地”。令文史界惊愕的是，今年二月福州有多家新闻媒体，依据某人从法国图书馆扫描发来的这批“忿士子”图作，居然做出马江海战我军“胜战说”之论断，(见《福州晚报》2月19日A版)，引起一片诧异声，不少对马江海战事实不堪了解的读者被误导。悲壮的历史不可戏说，笔者在3月6日的《福州晚报》上，以接受采访的方式，对“胜战说”进行驳斥，然而该误导舆论流传甚广，今借《海峡时报》再作一次说明，以正视听。